昨天早晨，天色灰暗，细雨淅沥。

临平区殡仪馆门前，自发赶来的群众与消防员、公安民警站在一起，送别在6月9日杭州互动冰雪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火灾中牺牲的毛景荣、刘泽军两位烈士。

上午10点，告别仪式正式开始，雨水将歇，而送别队伍里，人们的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自发赶来的群众中，有不少是临平建材装饰城的商户，他们亲眼见证了年轻的消防员在扑救火灾和疏散群众过程中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的英勇之举。他们来送两位烈士最后一程，是希望表达自己的敬意与谢意。

“他们是英雄，是我们的，是我们所有人的英雄。”一位大姐远远望着烈士的遗像，潸然泪下，“可他们那么年轻，刘泽军甚至比我儿子年纪还小……”

还有人说了这样一段话：“以前和消防员接触真的不多，只觉得他们很辛苦，可这一次，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每次救火，他们都是豁出性命在为我们而拼……”

金哲斌，杭州消防救援特勤大队一站政治指导员。火灾发生那天，他出差在外，毛景荣的意外牺牲，让他至今难以释怀，以至于一提起毛景荣，他就红了眼眶。

毛景荣牺牲的第二天，金哲斌召集站里所有队员到门前列队，他用几近嘶吼的声音，喊出了一道口令：“毛景荣，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为你点名报到！”

全体肃立，金哲斌开始点名：“毛景荣！”

37名消防员声嘶力竭地回应：“到！”

“毛景荣！”

“到！”

“毛景荣！”

“到！”

短短几声过后，这群铁一般的汉子都已泪如雨下。

这群身形魁梧的男人，是已经从特勤大队退队的消防员，他们都是与毛景荣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听说毛景荣牺牲的消息，他们从不同省份赶来，为兄弟送行。“毛班长上个月才结婚，还是我做的伴郎，真的想不到他就这样离开了……”毛景荣曾经的战友小邵说。

毛景荣的婚礼是5月8日办的，他的喜糖至今还摆在同事们的桌上。有的同事之前已经将喜糖盒拆开，可里面的糖，他们不会再吃了。“这是老毛留给我们每个人最后的念想，这些糖，我们要永远留着。”

特勤一站的主楼梯，如今成了队员们最不愿经过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一面微笑墙，上头还有毛景荣眯眼微笑的照片。每次路过那里，队员们都会想起毛景荣以前最爱说的那句“要想当尖兵，必须到特勤”，心里不免一阵酸楚。

出生于1993年的毛景荣是丽水遂昌人，2011年12月成为消防员，先后在杭州消防白杨站、钱江世纪城站工作，2018年申请调入特勤一站。站里上千种救援设备，他样样精通，还写成了操作笔记，方便教授给新队员，被同事们公认为“未来能担当特勤门面的人”。

毛景荣牺牲的噩耗传回家乡遂昌，他曾经的授业恩师鲍老师痛断肝肠之余，在朋友圈写下这样一段话：“又一位学生壮烈牺牲……”

毛景荣和2013年1月1日瓜沥火灾中牺牲的尹智慧烈士是同级，虽不同班，却都是鲍老师的学生，两人一起报名投身消防，又一起来到了杭州。这件事，毛景荣一直都放在心里，极少向人说起。

昨天下午，护送英烈魂归故里的专车开进了遂昌，当地群众自发来到县前街，迎接烈士回家。

昨天中午的宁桥大道上，上百名群众和钱江消防救援站的消防员一起，站在路旁静默地等待着。

钱江消防救援站就在宁桥大道上，过去3年里，刘泽军一次次地从这条路上出发，又一次次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而昨天，是烈士最后一次“归队”。

当护送英烈魂归故里的车队驶过，消防车集体鸣笛，消防员们一边流泪，一边向着车队敬礼。那个可爱的“小胖”走了，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和大伙儿说笑打闹了。

刘泽军是山西方山人，出生于2002年，2019年1月加入钱江消防救援站。因为刚入队时有点婴儿肥，加上年龄最小，大伙儿便喊他“小胖”。由于起初素质测试成绩不理想，队里安排他担任给养员，负责后勤工作，这一度让“小胖”很不开心，觉得“不拿水枪救火，算哪门子消防员”。

有梦想的人终归是了不起的。之后的日子里，“小胖”利用午休和晚上的时间加练，在一年内成功减重15公斤，不仅各项测试成绩超过站平均水平，还成了出警时不可或缺的臂膀。“无论是战斗还是训练，‘小胖’永远是第一个响应、第一个执行的人。或许他不是最锋利的消防尖刀，却是我们最离不开的人。”钱江站政治指导员平鑫杰说。

刘泽军的童年并不幸福，双亲早亡，可他给战友们的印象一直是乐观开朗的。战友们都记得，“小胖”曾经说起，虽然自己从小没了爸妈，但奶奶和叔叔一直教育他要做个好人。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献血、帮老人理发、捐款，各种学雷锋和志愿者活动都有他参与的身影。

而在日常生活中，他有着和同龄人一样的“顽皮劲儿”——爱和兄弟们打打闹闹，也会偷偷拿手机玩两把游戏。周末有闲暇时，他会跑到厨房，亲手做上几碗山西的手擀面，给兄弟们换换口味。“他就是一个心里有爱的大男孩。”与刘泽军同年的消防员蔺聪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眼泪却不自觉地滑落下来。

6月9日那场战斗刚结束时，战友们还在互相打气，相信“小胖”会没事的，会回到他们中间去。可现实，如此“不近人情”。

那天，指挥员要求已经在火场奋战一个半小时的刘泽军撤下休息，可当时火势尚未被控制，一向服从命令的刘泽军拒绝了。短暂撤出火场更换空气呼吸器后，他又返回一线，遇上了特勤一站的战友。为尽快找到可能被困失联的群众，熟悉火场情况的他主动请缨，与毛景荣突入内部搜救……

在网上看到新闻后，刘泽军远在外地的女友给他发来了十几条微信消息，可她永远收不到回复了。女友给刘泽军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这样写的：“你是我的英雄，但我更希望你回来。”